將茶壺和杯子放到桌上後虎爺果然不出我所料的坐在虎雕椅上,臉上的氣色好了很多,白皙的皮膚上多了些紅潤的血色,精神好得像是泡過了澡,該說看起來很……滋潤?
該不會其實我們剛剛都在等他泡澡、煮茶還有綁那頭複雜的頭髮吧……
好悠哉的人啊。
右手上的金色鍊子與木質桌碰撞發出了「唰」地一聲,虎爺輕輕的笑了笑,道:「抱歉,讓你們等了一會兒。」
大爺,我不太能理解你的一會兒……
虎爺悠哉的將杯子注滿了茶遞給恭月,而後拿起了第二個茶杯,望著我的臉、驚訝地睜大了眸子。
「怎麼,我身上有蟲子嗎!?」見狀,我不禁開口問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他會活過來的。」恭月啊了聲,好像明白了什麼似的解釋道。
搖頭輕笑了聲,虎爺逕自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喔喔,原來是這件事啊,是因為我是死的所以嚇到了是吧?
不過好險他看得出來我是死的,不然要是真的倒茶給我,我應該也喝不了吧?
「很奇特的狀態呢,映川,你到底是什麼來歷呢?我有些好奇了。」瞇起一雙虎眸,虎爺露出了個興味濃厚的笑容,我看見了他露出的虎牙……
「咦?」我愣了愣,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講。
總不能說我老家是個有飛機、電腦,還有人踩過月亮的地方吧?想到這裡猛地讓我有些鬱卒了。
「不過,我不動青陌的人,這是我答應過言漊的。」語畢,虎爺一雙琥珀色的眸子一斂,收起了利芒,再度展露淡淡的微笑。
又一次提到了恭月父親的名字,聽這語氣難不成他和恭月的父親是很好的朋友?但恭月的父親至少也三、四十歲了吧?
難道是忘年之交來著的?虎爺看起來還是一副年輕英俊的二十幾歲的樣貌啊……
虎爺自懷中掏出了一個紙包,展了開來,露出了幾穗乾燥的藥草,他挑了一株,丟進自己的茶杯裡。
幾秒內,虎爺杯中的茶就轉變為和恭月杯中淺金色完全不同的深棕色……
看起來很苦……想像著那味道,我不禁皺起了眉頭……
「看起來很苦是嗎?映川,瞧你都皺起眉頭了。」
虎爺的嗓音傳了過來,發現他指的是我時我有些嚇了一跳,他真的是個很奇妙的人,雖然被他直接喊著姓氏,卻不覺得違和或突兀。
「嗯。」我點了點頭,只見他又笑了。
「放心,其實這也是甜的,甜得我都快麻痺了。」彷彿很煩惱似的皺起眉頭、嘆了口氣,虎爺聳了聳肩,又道:「沒想到吧?」
我詫異的點了點頭。
「恭月,今天怎麼恍神得這麼厲害?或者,我該直接問,你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吶?」喝了口茶,虎爺偏頭望著恭月問道,一雙眸子流轉著光芒。
……誰來告訴我為什麼這裡的人眼睛都會發光呢?該說是每個人的眼睛裡都能見到不同的光彩嗎?不管是恭月、樨褵、二川梓都是……
「呃……。」回過神來的恭月放下一口也沒喝過的茶,揉了揉額角,道:「兩件事……。」
虎爺點了點頭,示意恭月繼續說,恭月接著從懷中掏出了稍早前二川梓用那怪東西裏魑寄過來的信和破了一角的長刀。
望著橫過桌面的長刀虎爺眼睛一亮,嘴角勾起的弧度又大了些,接著伸手摸了那信封上的黃綠色妖豹紋路,閉上了眸子,幾秒後睜眸道:「乾涸的荒川與亡川間,二川家的梓。」
恭月點了點頭,而後拆開了信封,裡面有著一張白色的信紙,上頭只用朱墨寫了個「戰」字。
剎那間,那字用力扭曲著,自紙面突入空氣中,轉變為一血色鷹狀,發出尖銳刺耳的咆哮,宛若數鳥唳鳴……
恭月一皺眉,正打算出手,只見虎爺揮手阻擋,拿下了右手環上的金鍊、拋了過去,那血鷹身周剛冒出的黃綠色薄焰便如同被吹滅了一般消失,而虎爺的金色鍊子更進一步放大環住了血鷹……
一聲泣音般鳴響聲後,血鷹化做一隻染了朱墨的黃綠色草紮小鷹與金鍊一同落在了木桌上,發出輕重不一的聲響。
虎爺重新戴回了金鍊,拿起了草紮小鷹,淺笑道:「在我這邊還讓你動手不是讓人看笑話嗎?再說我可不想讓你毀了我的桌子。」
我有些瞠目的望著這一切,這真的很不可思議……
轉了轉手中的草紮小鷹,虎爺道:「上面沒有特別的意思,和往常一樣。二川家,看你是要除了還是收進府裡都行,二川梓是能人,他追隨的不會是庸才,都是有用的人,收了吧。」
恭月思索了會兒,道:「差不多是收網的時候了,一直以來都是像這樣術法上的切磋挑釁,應該是都有不波及鎮上的共識。」
「那就好辦,只是形式上的問題而已了。」虎爺喝盡杯中的茶,又道:「這小東西給我吧,挺有趣的,二川家的梓是怪才,他的術法雖然無章出格,卻也有用。」
「這我知道,真的很出格……」恭月緩緩說道,喝了口杯中的茶,起身替虎爺倒了一杯。
看見杯中的茶又滿了,虎爺有些煩惱的皺了皺眉。
「那水鳴刃就麻煩了。」恭月說著,從懷中拿出了由深紫絹布細細包裹又纏上水藍色細繩的小東西,緩緩打開了繩結又揭開了層層絹布,而後露出了一塊小小的劍碎。
稍稍瞥了眼,應該是他那把名刀水鳴刃缺的那塊碎片吧。
恭月接下來把那碎片連著絹布放到了桌上,那鋒利白色的光芒上與斷緣的弧度令我難以置信的睜大了眼……
那不正是我跌倒、來到這邊之前的那個夢裡的劍碎嗎!?我不會認錯的,那止於斷緣的青銅色刻紋,一模一樣……
難不成那不是夢?所以……這到底是?
「你怎麼了嗎?」恭月挑眉望向我,眸中流露出不解的神色。
「沒…沒什麼……」我搖了搖頭,說實在的……這種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的事根本沒辦法解釋,難不成要我跟他說,我死過來這邊之前有夢到你的劍的碎片嗎?
……恭月應該會給我白眼吧,我想。
「這刀魂不在裡頭,老早空了,斷面很齊,修倒是沒問題,但充其量也僅能做到這裡了。」拿起了劍碎,虎爺評斷道,頓了頓又說:「急著要用的話,上遙山一趟吧,把阿奇那孩子叫回來,他幫我收集東西去了。」
「謝謝了。」恭月鬆了口氣的說道。
「就從這裡出發吧。」笑了笑,虎爺瞇起了眸子,打了呵欠道:「那,一路順風囉!」
點了點頭,恭月站起了身道:「嗯,先告辭了。」
纖細的手指夾著三張褐紅色的符紙,恭月那澄澈如泉水的嗓音在身旁低聲唸道:「冥無者,斬天雷,十九月牙映冬霜。」
語落下,一道黑色的紋路自紙上乍現,而後宛若一滴進水的墨水般在紙上扭曲地蔓延開來。
我趕緊站了起來,正在猶豫要不要跟虎爺說聲……再見?
眼前的景色猛地刷白,腦海中傳來異樣的感覺,十分純粹的、全然的紛亂感……
──凝滯的空氣重回流動,若有似無的濕氣拂上面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