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雙眸被遮住了。
很突然的,接下來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
如同與世隔絕了那般,幾乎是同時,就連身體僅存的覺知都在一瞬間被剝奪。
──把『那個』給我。
他指的是什麼?
四周極為寧靜,像是我的靈魂被抽走了,處於什麼都沒有的世界。
……就像我剛來到這世界時那一片純白的空間,沒有聲音、沒有影像。
而這裡森冷得令人發寒。
我現在什麼也看不見,全然的黑暗中,身體想動也動不了。
就這樣無聲的過了不知道多久,身體的感覺才慢慢恢復,但無比的遲鈍,就像被打了一針麻醉,什麼感覺都是不清不楚的,連是不是順利移動了四肢都無法確定……
只能依稀感覺出有碰到東西或是沒碰到東西,能查覺到的僅有這一點而已。
感覺很不安。
在這詭異到了極點的狀況,好像連呼吸都是不必要的了。
雙目仍舊是被遮著的,到底是什麼?
疑惑在心中停留了很久,身體的感受才真正恢復,是逐漸清晰的感觸。
──遮住眼睛的……是小孩子的手!?
我張了張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不是喉嚨發不上聲,而是我已經傻住了。
輕輕的覆蓋在我眼眸上,那力道彷彿比羽毛還要輕,但我卻動不了半根手指、渾身僵硬,明明身體剛才差一點就可以動了……
怎麼會……
「是死人吧?你。」仍是那個嗓音,寧靜而蕭瑟的,一字字在耳邊拂過。
發僵的身子確實像個死人那般,動彈不得。
稍稍動了動唇,自那聲音開口後,手便漸漸恢復了感受,只是那聲音令我的身體猛地發僵。
「嗯。」我只應了一個平淡的單音回覆他的問題。
「把『那個』給我。」他又說了。
究竟是什麼東西?他想要的是什麼?
「把那個給我,不然吃了你。」
聽他這樣一說我又渾身僵硬了,很難受,感覺上好像只要心神稍微不穩定什麼的,馬上就沒辦法依照自己的意志動作,就連呼吸都一同受到影響。
對方只是用手把我的眼睛遮住,然後說話恐嚇我嗎?
沒事的,我現在還好好的待著不是嗎……
盡可能的讓自己冷靜下來,我這麼對自己說著。
「把那個給我、把那個給我、給我……」
──他一直不斷的說著。
我不懂他到底要的是什麼,也給不了他什麼……
重複的話語,語氣仍是一直線的平淡,似浪潮一波又一波的傳來,他沒有其他的動作,僅是在背後摀住我的雙眼,沒有下一步動作。
不再去注意他說什麼,我將注意力放在其他的事物上。
周圍一定還有東西存在,不可能什麼都沒有的。
……感覺喉嚨很乾,吸進來的風都是冷的。
冷的!?周圍絕對有其他東西!只是我還沒查覺到而已……
這個空間不可能是全然的虛無,所以,至少……要先確認自己是在怎樣的地方……
很長一段時間過後,那不斷重複的言語對我來說早已是麻痺了,就連覆蓋在我眼上的觸感也恍如不存在。
隨著心神寧靜了下來,身旁的一切逐漸清晰了起來,漸漸的聽得見一些聲音。
風聲,反覆的在身旁吹拂,這個地方似乎很廣大,空氣流動間發出相當清寂的鳴動聲,有些空洞的風呼嘯而來,聽得出來是從很遠的一端吹來的。
腳下感覺得出來踩著的是扎扎實實的地面,但並不平坦卻也不像是踩在枯枝上的感覺……
開始能夠查覺周圍的事物,原本懸著的一顆心也逐漸穩定了起來。
──不知道從哪一刻起,身後的孩子不再說話了。
□
……。
眼前,光線透了進來,眼睛習慣了剛才的黑暗,突然的光亮讓視線不是很清明……
眸子不太舒服,我皺著眉眨了眨眼睛。
那孩子鬆開手了?……是什麼時候?
頂著心中的疑惑,我再度睜開了雙眼。
我還來不及回頭看剛剛站在我身後的孩子跑哪去了,就先被嚇了一大跳……
在我前方兩步左右的距離,站著看起來七、八歲的孩子,個子十分矮小,身高大概連我的腰都不到。
那孩子……整個色調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褪色的人,連皮膚都白得透明……
一頭折射光芒的頭髮閃爍著波亮的流金色,光線流轉之處那髮絲的顏色不斷的變化著。
他的頭髮很長、很長,有著水色盪漾的光澤,像是清澈的江流折射著光華……也如江水滔滔的漫過江面一樣,滿布了整個地面。
那一頭毫無止盡的長髮完全覆蓋住他身後的地面,如蠶絲交織著,延伸到我見不到的彼方……
金色的髮絲很是徹底的蔓延到相當遙遠的另一端,沒有半點縫隙的將巨大的樹根都遮住了,看上去宛如一道金色瀑布從天降下,直往我奔流而來,但一切卻在那孩子身後止住。
他的面目十分寧靜,睜著的眸子是很淺色的冰藍,他就這樣無聲的看著我,一語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