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1月5日 星期二

《臨水抄》卷一 〈番外〉兩人共有的回憶(一)


 黎明時分,天色灰濛著,幾聲鳥鳴劃破了即將破曉的大空,牠們振翅飛揚的身影在蒼翠的樹葉中沒去,幾點嫩綠隨之落下。

綠色的嫩葉輕落在一隻有著銀藍色長毛的小牛上,闔上眸的牠似乎睡得很安穩,一點反應也無。

陣陣清風拂過,他蹄上的那銀色火焰狀絨毛隨風擺動,看起來十分柔軟。

這似乎是一隻來歷不明的牛,頭上那短小的角顯示出牠仍是很年幼,那上頭被細細的刻了個「冉」字,從那字跡看來力道並不重,痕跡淺淺的不怎麼深。

「哎呀,這不是……」一位自山腰步行而來的黑髮男人放下了手邊的籃子、蹲在牛的身旁,瞇起了金眸他端詳起眼前的牛,身後那白色的狼尾不經意地晃動著。

「看起來蠻乖的呢……」瞇著的眼沒有移開視線,伸手摸了摸銀藍色的毛,他喃喃自語道:「嗯,就這樣吧。」

 


 

曙光在東邊亮起,明明是夏季卻因為天剛亮而有些寒冷,一個男人牽著一頭有著銀藍色長毛的小牛緩緩步上了前往山頂的路途。

沿途上男人不斷的和牛說著自家的瑣碎事情,當他說到第十七件事情時,也就是「以後尤離就是你兄長了」的時候他才發現這是一隻比自家兒子沉默許多的牛,於是他默默地住嘴了。

「孩子,你先在這裡等我一下。」男人將牛牽到了樹下後這麼對牠說,雖然牛依然沒有反應。

而後他逕自走向稱不上華麗但乾淨整齊的屋內。

「阿尤,出來一下。」男人在門口向屋內喊道,裡頭是配色溫暖的客廳,一名與男人一樣有著黑髮金眼的男孩自房門中走出,年幼的外貌雖嫌稚氣了點但可從五官看出以後會是張清俊的面孔。

「父親大人,您有什麼事情嗎?」尤離揉著惺忪的金眸、一副剛睡醒的樣子走了出來,一頭柔亮的及肩黑髮有些凌亂,抖了抖與父親一樣的狼耳,一張清秀的臉龐有些不悅的皺起了眉頭,也許是因為被吵醒了吧。

直接忽略了自家兒子的臉色,男人用剛牽過牛的手拉過了尤離,開心的說道:「跟我來就知道了。」他的語氣頗為愉快的。

被尤離稱為父親的男人名曰「祁」,為現任的孤狼神。

他拉著尤離的小手來到了門外的大樹旁,指著那隻剛從山腳下牽回來的牛對尤離說道:「以後他就是你弟弟了,你們以後要好好相處知道嗎?對了,他的名字……名字……他牛的!我居然想不到!咳!孩子,我是說他的名字是『他牛』……」摸了摸尤離的頭,身為父親的他哼著小調轉身回屋內準備早餐。

一雙金眸瞪得老大,望著剛成為自家弟弟的牛,尤離心道:「叫這種名字,為兄的我為你感到悲哀……」

很不負責任的幫牛亂取名字後祁就很快樂的跑掉了,留下因為被吵醒而有些不悅的親生兒子和方才自己很歡樂撿回來的他牛大眼瞪小眼。

尤離抬頭望著因為牛角的關係比自己高上那麼一點的弟弟,他沉默了……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尤離才開口道:「你叫做他牛是吧?真是個蠢,呃,好名字!」第一次見面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尤離的舌頭有些太過誠實。

「會說話嗎?」輕手摸了摸他牛的臉,尤離向他問道。

「嗯……」他牛淡淡的應了一聲。

尤離愣了愣,心道:「這是怎麼搞的!該不會我弟是個啞巴!?」一雙金眸透著些許的驚恐。

「吃草嗎?」尤離蹲下身子抓起一把嫩綠的青草向他牛問道,那斷裂的草根有些殘破。

「嗯……」從剛才到現在他牛一直都是這種很冷漠的回答。

皺了皺眉,尤離心想:「為什麼這聽起來還是很像牛叫,這傢伙到底會不會說話?如果他不會說話那怎麼辦!?要和父親大人說嗎?」

尤離眼裡的驚恐隨著心境的平復減了不少,不過眸中仍是有些擔心,半晌,他又想道:「算了,還是不要跟父親大人說好了,沒關係,我問問看別的好了……」

張望了一下,尤離繞到樹後頭蹲下身子,不一會兒他用葉子撩起一隻小蟲,而後小心翼翼的走回他牛面前,他再度向他牛開口問道:「來!告訴哥哥,這種蟲蟲叫什麼?」他的表情很認真。

「哥哥,其實你是在懷疑我不會講話對嗎?」他牛的眼神很明顯的不是在看蟲,而是盯著剛剛成為自己哥哥的尤離,那雙酒紅色的眸子有些無奈。

「呃……」尤離愣了愣,他伸手拍了拍他牛的背,說道:「好個大智若愚的傢伙!哥哥喜歡!」然後他跑回了大樹的後方把蟲擺了回去。

淡淡的瞥了尤離一眼,他牛靜靜地道:「你確定我有比較『愚』嗎?」不大不小的嗓音卻讓尤離瞬間想跪在地上。

 


 

「阿尤,他牛,可以吃飯囉!」祁在門口呼喊著,身上穿著一件像是粉色圍裙的東西,上頭似乎還有一種叫做蕾絲的東西,真是好父親的榜樣!

「爸爸喊你阿尤、叫我他牛,所以我以後要叫你牛哥,他牛的哥哥。」他牛這麼說完後便留下神情呆滯的尤離逕自向前走去。

踏著緩慢的步伐,他牛走了幾步後又轉過頭來,道:「牛哥,爸爸說吃飯了,不要再發呆了。」他給了尤離三度打擊。

「牛哥……他叫我牛哥……他叫我……」我明明就是狼……尤離很是沮喪的垂下狼耳,默默的走進屋裡在餐桌旁坐下。

「來!這是早餐。」祁燦笑著端出了不明的肉類,看上去有點像是某種煮熟的爬蟲類再加上一點肉醬,尤離並沒有想否認父親廚藝很好的這件事,只是這東西看起來並不會讓人感到食慾大增而已。

尤離接過早餐嗅了嗅,他有點猶豫的拿起叉子向自家父親問道:「父親大人……這就是您昨晚說的任務賞金額外附帶品?」

「嗯?是呀,怎麼了嗎?」祁微笑著。

「呃……也不是怎麼了,我只是很好奇這是什麼肉而已。」看著父親已經開始吃了,於是尤離也拿起叉子戳了幾下食物。

「喔,聽說是敵方培育的危險物種,順手除去這些小傢伙是主要任務之一。」插上食物一個轉手,祁俐落的將食物扎了起來,瞇著的金眸卻看到寶貝兒子的表情似乎是想放下叉子,他趕緊補充道:「不過這也是種美食。」溫和的笑容在他的嘴角綻開。

尤離似乎有點嘴角抽筋:「是嗎?您……您吃就好……今天起得早了些,我還有點睏呢。」放下叉子,伸了個懶腰,尤離跳下了椅子,轉身就想回房去。

「阿尤……」祁拉住了尤離的衣領。

「……什麼事?父親大人。」尤離驚恐的問道。

不要逼我……我真的不想吃……

「年輕人就該早起呀,別像個小老頭似的,等等跟……那叫什麼來著的?啊!等等跟他牛出去玩玩再回家呀!」祁又吃了幾口危險物種,喃喃道著:「這樣不也挺好的嗎……」

「呃……喔喔,好。」尤離回過身來,只要別叫他吃那盤詭異的東西什麼都好,回頭卻驚見他牛化為人形坐在靠牆的椅子上,一副無所謂地吃著父親口中的危險物種。

「父親大人……」尤離望著他牛,看傻了眼。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你弟弟是隻雜食的牛,吃草也吃肉的,別老是大驚小怪的。」祁隨手拉過尤離的盤子,打算解決掉下一盤。

祁似乎對於小兒子敢吃他煮的危險物種感到很欣慰,叉子一撥兩隻像爬蟲類的東西落到了他牛的盤子裡,聽說這舉動叫做分享。

「父親大人……我要問的不是這個……」尤離的視線依舊落在弟弟身上。

「嗯?」祁抬起頭,那雙眼仍是老樣子瞇著,他疑惑的看向尤離。

「為什麼弟弟長得比我好看?」尤離很是認真的問著,一隻小手就在空中指著他牛的臉。

他牛靜靜的抬頭看向尤離,又靜靜的低頭回去,而後一語不發的吃著食物。

「……」身為父親的祁靜默了,停止進食,他轉過身去望著那頭剛從山腳下牽回來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