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2月27日 星期五

《臨水抄》卷四 〈第二章〉充滿未知數的道路(四)


 ──你是青陌府的誰呢?

我……是誰呢?

現在的我,並不屬於此地的任何一方,我是不應該存在於此地的人。

在和眼前的令牌妖言談之時……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也許是妖靈一類特有的氣息造成了錯覺,但這熟悉的感覺格外鮮明,好像很久以前也曾經這樣過……?

這般的感覺究竟是……?

心臟鼓動的聲音,忽地明晰了起來。

「我,映川嵐,既不屬於青陌府,也不屬於這世界的任何一方,我是來自彼岸的人,你能理解嗎?」

不知道為什麼,我意外地認真了起來,聽著自己所說的字字句句,不禁對這般沉重的想法苦笑了下。

我還是在期望,期望有一日能夠回到過往的世界。

我將之稱為彼岸,卻在渴望的同時矛盾著不想離開。

「有趣。」眼前自稱小妖的令牌妖,聽著我的答覆,笑開了。

「映川嵐大人……小妖我呀,沒有名字,你願意賦名予我嗎?」寶石般煥發著琉璃光芒的淺灰藍色雙眸,純淨地凝視著我。

「賦名……?」我愣了愣。

「是呀,幫我取名字吧!」他伸出手,宛如邀約一般。

望著他的掌心,我逐漸有了一點想法。

「就叫做『澄』,怎麼樣?」

這是我的直覺,或者是我對他的印象就是如此。

「澄?」他看上去不是很能理解似的,偏了偏頭一臉疑惑。

「嗯,澄澈的澄……是這樣子……」我在他掌心上,以指尖描繪了水字旁的澄字,澄澈的澄。

他點了點頭,凝望著我的眸子,忽然,我感受到懷中的水珀一陣躁動,在那之後的一切都自然而然地發生了……

就在此刻,夕陽徹底的西落了。白晝與黑夜的交錯只是一瞬間。

我伸出右手,攤開了有著銀藍色紋路的掌心,是自稱鞘的孩子所留下來的紋路。

周圍的質流呼應著莫名鳴動的情緒,開始逐漸靠攏,一股溫潤如玉的能量,在我的掌心中形成。

眼前,銀藍色的水光流轉,從虛無到現實,單名「澄」這一字在我的掌上很是具體的浮現了出來。

我將視線望向澄,那清秀的臉龐中,嘴角微笑的弧度更大了,圓睜著水亮的眸子,彷彿是在等待著什麼……他很是專注的凝望著掌中的文字。

寒冷的夜風刮過臉頰,黑色的髮絲隨著風吹有些干擾我的視線,但我卻仍不由自主的將雙眸緊盯著銀藍色的澄字。

手心中的文字逐漸照射出耀眼而強烈的銀藍色光芒,亮度越來越強,在夕陽徹底西落的夜晚裡,如同一輪明月。

光芒四射的銀藍色文字有著晶玉般剔透的質地,忽地,它開始向著上空緩緩上升……

以無比輕柔的動作,澄將漂浮至空中的文字給捧了起來,張開嘴、將其噬了進去。

文字被澄給吞了下去,我愣愣的看著他,眨了幾下眼睛,隨著他吞嚥的動作,銀藍色的餘光自喉頭間下降、沒入了體內。

一瞬間,四周很快的恢復了黑暗。

沒了夕陽的餘暉,空氣變得很冷,周圍的光線只剩下旅店的微光。

澄露出滿足的表情,舔了舔下唇。

「此乃『生之約』,從今而後,映川嵐大人將為吾之主。」澄忽然單膝跪落於地面,單手按著地,低著頭,以格外認真的語態緩緩說道。

「小妖我呀,會永遠伴隨於您的左右,直至生命的終結。」

「若有任何需要幫忙的事,請隨時傳喚我,這也許不至『死之契』的同生共死那麼貴重,卻也不是廉價的情份。」

澄如此說道。

雖然不太能夠理解情況,但我本能的意識到,我與澄之間締結了某種約定。

「小妖深信靈紋的觸發絕非偶然,這是極為重要的『緣』。」

──緣,所謂緣分。

他抬起頭看向我。

與他對上眼神的剎那,腦海中浮起了一個畫面、破碎的記憶在瞬間一閃而逝。

──好像很久以前也曾經這樣過,那時候……身邊總是圍繞著很多的夥伴……

 


 

「澄,主子我好冷啊……」

被冷風吹得有些流鼻水,我吸了吸鼻子,抱著自己的手臂,和澄並肩向前行走著。

路上一片漆黑,要走到第一家旅店實在有點困難,我和澄已經在街道上走了好一段時間了。

沒有手錶這類的文明產物,我只能憑感覺來推估時間,現在應該已經有點晚了,可能是八點左右,或許是九點也不一定……

「主子!不要擔心,我們一定會找到的!」

這句話澄大概已經講第三遍了。

我暗自嘆了口氣,邊搓著手臂邊慶幸自己穿的是長袖,這樣至少比短袖好多了。

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澄的個性的關係,不論是大人或是主子這樣子的稱呼,我都不會覺得不適應,跟他待在一起也覺得挺自然的。

「啊,到了!就是前面那一間!」

猛地在黑夜中辨識出目的地,我有點感動和激動,立馬和澄加快了速度上前走去。

來到了旅店的門前,肩頭上落下了暖色的火光,那是旅店高掛著的燈籠所透出的燭火。

推開門踏進旅店的瞬間,我馬上感覺溫暖了許多……但覺得幸福和放鬆的感覺並沒能持續太久。

一旁的澄跟在我身後也進了門,他開始對旅店很感興趣的東看看西看看後,突然說了句:「主子,這裡看起來有點破──」我趕緊衝上去捂住了他的嘴巴,這小子……!

看見掌櫃阿姨不曉得有沒有聽見破字、將視線轉了過來的時候,我的心臟都跳得快掉出來了。

被我按住著嘴的澄,一臉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樣子看著我,眨了眨淺灰藍色的眸,沒有做出任何掙扎或反抗的動作。

視線對上掌櫃阿姨那死魚般的眼神,我忽然想起了一句話。

──多人要再算錢的呢。

她好像有這麼說過啊,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