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1月3日 星期日

《臨水抄》卷一 〈第五章〉來自天空的橘色奇襲(一)


 感覺上恭月個性挺悶的,不是那種會開懷大笑的人,我凝視起他的臉孔這樣想著,白皙好看的面容時常面無表情的。

恭月似乎沒發現我在注視他,我又靜悄悄的望了他一下子。

兩人之間暫時無話,我把手上的水稍微甩掉,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現在感覺遲鈍歸遲鈍,起來動一動、走一走總是比較好的。

恭月曲著膝蓋、單手支著下顎,一語不發的半垂著眼簾,眸子就這樣凝視著河水流動,心裡不曉得在想些什麼,那動作、濃密的睫毛和纖瘦的身形隱約間讓他帶了點女孩子的味道。

對恭月沒有大太的興趣,我轉移了目光,旁邊這棵綠樹真的茂密、翠綠得很不可思議呢。

踩著木屐,我在錯綜複雜的樹根上稍微走了幾步。

腳下滿是樹根,只有靠近河岸的邊緣才有些空隙,我這才注意到泥土的模樣,是紅色的。

……嗯?紅土?

看見的第一眼想到的是紅土,可是那顏色不像是自然形成的,應該說是太過於鮮豔了。

不是紅土吧?揉了揉眼睛,我壓下身子打算靠近一點看。

老實說穿著木屐要蹲下來……我很怕自己重心不穩就跌倒了,扶著巨大的樹根,緩緩的蹲下身子,這些赤紅色的土壤有著宛若被血液染紅了那般的豔澤,一點都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是紅墨。」恭月也湊了過來,看了一眼,淡淡說道。

看他一副了然於心的樣子,似乎早就知道了。

「……紅墨?哎,好像真的是呢。」我稍稍睜大了眸子,有些意外,今天血見多了,看到紅色馬上就想到鮮血,畢竟是山裡,要我馬上想到墨水也有點難度。

「為什麼這裡會有紅墨?這可以摸吧?」我眨了眨眸子好奇道。

「當然可以,就是紅墨水而已,不會有毒的。」說著,他從地上抓起一把紅色的土壤。

恭月纖細的手指一鬆,手心裡那有些濕潤的土壤倏地化為乾沙從指縫間流出,在落地的剎那又變回了濕潤潤的模樣,完全沒有殘留在恭月的手上……好奇異的質地。

「他們在附近……」

清靈的眸子凝望著落地後又混做一團的沙土,恭月突然沒頭沒尾的這樣說了。

輕觸著龐大的樹幹,他抬起頭張望了下四周,視線轉向了天空。

「他們?什麼東西?」恭月說的很突然,我有些驚恐,他的態度很淡然,這讓我不知道該不該警戒點。

「噓。」恭月閉上了眸子,沒有回答我。

這下子又是什麼東西了?

我的心臟沒這麼強,自己都變成不人不鬼的還得被嚇成這樣……

嘆了口氣,我也站起身子,才剛站穩腳步,地面傳出一波震動,以我們為中心,些微的光澤帶著紫銀色的紋路漣漪般地順著震波擴了出去。

──直覺是恭月做的。

毫無預警的,恭月拉過我的胳臂,我嚇了一跳。

「先走再說。」拉著我的手,恭月邁開了步伐。

 


 

「所以『他們』到底是什麼?」完全搞不清楚狀況,我又問了一次,已經離那棵翠綠的大樹有些距離了。

「嗯……」恭月的視線在周遭游走了一下,像是在確認什麼似的,稍稍皺起眉,似乎不想分神和我解釋。

「應該說是……會嗜人血的『神鳥』?」恭月的語氣像是連自己都不太肯定一樣。

他回頭看了看後方,見沒東西跟來有些鬆了口氣道:「不過我來往過不少次也不曾遇過,只是今天……總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騷動著。」

說著,恭月緩緩瞇起了眼睛,像是在感覺些什麼。

「啊?嗜血……那是魔鳥才對吧?」我皺了皺眉,聽著這一番詭異的說詞不禁這樣說道。

聽到我說魔鳥,恭月一臉怪異的看著我,不過也沒有說出什麼反駁的話語。

「真要說的話,我也不太確定那究竟是什麼,也許真的是魔鳥吧……關於神鳥這說法從來都沒個準,要提的話就得牽扯到過去的傳聞了。」他鬆開抓著我胳臂的手,維持著相同的步調繼續往前走去。

「是什麼樣的傳聞?我還挺好奇的。」看恭月也沒遇過,應該是沒什麼問題,我好奇的問了。

他瞥了我一眼,露出了一個頗為無奈的表情,還是開口說了。

「遙山地勢很高,平常人很難上來,應該說是沒辦法用一般的方式上山,也因此和附近的村落幾乎是毫無關聯的兩個地方,不過以地域劃分來說,遙山與附近的某一村落是同一區塊的,早些年……」

「什麼村落?」我打斷了他的話。

「……不曉得,我從沒去過,十多年前一場大火燒光了一切。」深邃的眸子眨了幾下,恭月看了我一眼,又繼續道:「聽說那村子裡沒找到半具屍骨。」

「被神鳥吃了這樣的傳聞也是從那時開始的,是真是假我也不太清楚,畢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語畢,恭月聳了聳肩。

聽到這裡我愣了下,總覺得有些沉重。

「這樣未免也太邪門了吧……」我的眼角抽蓄了下。

其實我真的會怕什麼找不到屍體這一類的傳聞,總覺得死不見屍的,連靈魂都沒辦法得到安息,想到這裡我猛地打了一個寒顫。

「誰曉得,都是過去的事了。」恭月輕描淡寫的說道。

「更早以前,就有傳聞過那村子裡一夜間少了好幾人,地上殘留著不少的血跡還有不曾有人見過的羽翼。」

這些事情聽起來很玄,像是騙小孩睡覺的虛構故事,但更像那種還找得到事發地點、有所根據的傳說。

在今天見過這麼多奇妙的事情後……恭月說的我也信了八成以上,還是小心為妙。

「是羽翼的關係吧?所以他們才會說是嗜血的神鳥做的?」說完我就靜默了,太詭異了吧,真的有這種鳥的話怎麼會被稱做神鳥?

「大概吧,傳聞的起源似乎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恭月閉了閉眼睛,再度直視前方。

「真的有這種鳥嗎?」問出這句的剎那,我想起了恭月剛才說「他們」在附近時的模樣……應該說是有點緊張嗎?

「也許有。」他側頭看了我一下,轉回目光又道:「但是不是鳥我就不曉得了……」

我靜默了,連恭月都不確定是什麼,不過剛才在樹下時肯定有東西在附近吧?總覺得氣氛莫名的緊繃。

那個叫阿奇的到底在哪裡?都走這麼久了……連個人影都沒看到。

抿了抿唇,恭月又繼續說道:「剛才那河川是狐仙的範圍,也是傳說中神鳥出現過的地方,狐仙算是這個區域的管理者,傳說中,為了不讓所謂的神鳥因嗜血而傷人,她在這個區域的土壤上全部染上紅墨,自此以後就不再有人失蹤。」

「但那年村子的大火至今依舊是個謎,燒毀的村落中找不屍體的恐慌也讓周圍的村子都遷走了,這些大概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恭月為這段言論畫下了句點。

「或許是因為狐仙那天晚上忘記把土壤染上紅墨了……」思索間,我不經意的說出了想法。

「你以為狐仙大人跟你一樣健忘嗎?」恭月白了我一眼。

我聳了聳肩沒回話,不是很在意。

「有人說神鳥是成精的鴞鳥,也有人說是鳳凰,不過我想……兩者都不是。」莫名的肯定,恭月的眼神這樣透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