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1日 星期二

《臨水抄》卷四 〈第九章〉當紅燈籠高掛天際(二)


 「恭月……你真的不記得我嗎?那慕容希文?柳雙?雁然?」輕抿一口茶,冷靜冷靜之後,我轉向恭月,試圖喚起他的回憶。

「唔…不記得呢……阿嵐,你說我們原本是朋友對嗎?」望著我,恭月搖了搖頭,輕皺著眉頭,抱歉地微微一笑。

「我們……嗯,是朋友。」望著他澄亮的瞳眸,我苦笑了下,而且沒有你的話,我早就死了不只一次。

「那真是太好了!……我也是這麼覺得的呢,你讓我有種熟悉的感覺。」瞇起翠色的雙眸,恭月秀美的臉龐上展現了前所未有的溫暖笑臉。

恭月他很開朗呢,我鬆了口氣,總之大概可以確定他這幾天過得挺好的。

大概是沒有了青陌府的重擔,消去了那些巨大的壓力與身為少主的自我要求,更遺忘了過去的一切,恭月只是這樣單純地笑著,毫無顧忌地表達開心與喜歡甜食的心情……

但我的心卻沉重了起來,雖然現在的恭月看起來很快樂,可是這樣是不行的,青陌的人們需要他,而他也不可能拋下那一切。

就我認識的恭月而言,一定是恨不得馬上恢復記憶吧。

究竟為什麼會失去記憶?

我該怎麼做才能讓恭月恢復記憶?望著現在的恭月,我有種難以呼吸的感覺,要是讓人發現他是堂堂青陌府少主就危險了……

希望他交給阿天的令牌上,無法看出身分。

我得想想辦法,該怎麼連絡希文?可以信任的人太少了,更別提身處異地難以聯繫青陌府,這下子根本無計可施啊!

總之,先想辦法瞞住阿天他們就是了。

「阿嵐?」恭月突然開口喊了聲,傾身靠近我,翠色的髮絲劃過肩頭。

「嗯?」我嚇了一跳地回過神。

「你很煩惱嗎?怎麼了?」恭月眨了眨眸子,一臉擔心地問道。

「我……這……」望著這樣反常的恭月,我的思緒再度攪成一團混亂……

「你可以把煩惱跟我說,說不定我可以幫上忙。」嘴角微勾,伸手拉起了我的手,恭月認真地說著。

「恭月,你願意相信我嗎?」我嘆了口氣,說出這句話時,我想起另一邊的一個朋友,現在不是感傷的時刻……總之,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好啊。」認真地點了一下頭,恭月等著我說下一句話。

沒想到他會這麼乾脆地回應,我愣了一下。

「你想回家嗎?」我一開口就後悔了,即使他說不想我還是得騙他回去啊,可是……我就是不想對他說謊,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

面對我的問題,恭月沉默了,第一次,失去記憶的他不是爽朗地回應,而是沉默了。

「那裡有很多人……等著你回去。」時間流逝中,我向未知的存在祈禱著……

試圖喚醒他的回憶,我卻不知道該從何描述起青陌府,據我所知他的父親已經死亡,而青陌府之中似乎並沒有與他有血緣的家人居住著……

「我不知道呢,阿嵐你呢?你想回去嗎?」偏頭想了想,恭月勾唇一笑地反問我。

真是個令我啞口無言的問題,我想回家嗎?答案是什麼,我也難以回答,在這束手無策的情況下,我即使想也無法回去啊。

「我的家,暫時回不去,所以我現在都是借住在你家的。」緩緩地,我回答了他的問題。

「這樣子嗎?……那阿嵐別難過,我們一起回去吧!」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恭月似乎想通了什麼似的,再度露出了笑顏。

「怎麼突然想回家了?」望著展露笑容的他,我雖然鬆了口氣,仍然忍不住開口問道。

「因為嵐也在那裡啊,如果是不好的地方,我是不會讓朋友借住的。」

眨了一下水潤的深翠色雙眸,恭月望著我,理所當然地說道。

「嗯。」我肯定地點了點頭。

「……所以那應該是個很好的地方,而且……還有人在等著我回去不是嗎?」轉過頭,一雙翠眸的視線投向遠方,恭月說著,那秀麗的容貌上揚起的笑容,卻有些複雜。

……恭月似乎是想如此說服自己。

失去了記憶,才能這樣的開朗,那麼平時恭月他究竟背負了多少沉重的回憶呢?

咬了咬嘴唇,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恭月不見了,希文他們一定擔心得要死,青陌府恐怕是一片混亂吧?

我們那時候,究竟是遇上了什麼?為何會被送到這裡呢?

「可以答應我,回家這件事暫時保密嗎?」

想起了恭月現在幾乎無所不答的這點,我趕緊向他說道,不知道阿天他打算做些什麼,我得找機會帶恭月離開。

「……好,那麼你別再擔心了好嗎?」回過頭,恭月輕皺起眉頭,露出了苦笑。

「……好。」

我訝異地愣了幾秒,望著恭月等待回答的雙眸,我跟著苦笑地點了點頭。

「嵐,你知道我的名字對嗎?」一雙翠眸直視著我,恭月認真地緩緩說道:「不想讓阿天他們知道嗎?那麼我不說好嗎?」

沒料到他會這麼問,並且敏銳的猜中了我的顧慮,我驚訝地眨了眨雙眸,名字嗎?確實,我並未告訴恭月……

默了默,我剛才都答應恭月說不擔心的,卻還是在擔心倘若他不經意地說出自己的全名,會招致危險……而選擇避開這點。

恭月他這麼信任我,我也該相信他才是……

「……青陌,令牌上的那是你的姓氏,你的全名是青陌恭月。」

不管失去記憶與否,你都是我到了這個世界之後最信任的存在。

或許在遙山上時,恭月看著對一切毫不了解的我,有那麼點像是現在的我,看著喪失記憶的他吧?

「果然嗎……」呢喃般地,恭月輕輕地笑了。

「你……」

恭月他早就隱約想起自己的名字了嗎?那為何會對阿天他們僅說「月」一字呢……

「……主子!他們過來了!」側身靈巧地閃身進入了房內,橘褐色的髮絲飛揚著,澄急忙對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我明白地頷首、停止了和恭月的話題,接下來……就得找時機了。

 

踏入房門的是琥藥,以及兩個旅店的侍者。

短短的時間內,侍者便富有技巧地將散落地面的糕點清理完成、離開了,地面上完全看不見一絲糕點的碎屑或殘粉。

「……阿月,可以請你和我一起拿食物去給其他人嗎?」望著我們三人,琥藥想了一下,之後向恭月開口道。

果然還有其他的夥伴,才會採買這麼多人份的午餐……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呢?

「好啊。」爽朗地勾唇一笑,恭月陸續接過幾個琥藥遞上的飯盒。

「麻煩你了。」琥藥說著,一面進行著午餐分配,而後自己也拿了一堆飯盒、率先走出了房門。

「放心,約好的事情,我會記得的。」

走出門外前,恭月眨了一下眸子,輕聲的向我說道。